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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相片Rebecca Mo

难忘布莱德湖

发表于《人民日报》1985年8月7日


莫应丰


我在布莱德湖边沉睡了一晚,压根儿不知道它是何许面貌。飞机上,卡拉奇,贝尔格莱德,卢布亚那,行程数万里,半辈子道路,浓缩在一天走完。反复升腾和降落,云里雾里梦里,最后钻进一辆卧车,睡着了。究竟到了什么地方,又是怎样躺在帕克旅馆那舒适的绵床上的,印象模糊。教堂的钟声和户外啼鸟的喧闹把我惊醒。我跳下床,赤足走向阳台,拉开长垂接地遮住整整一壁的帘子。不曾想,这帘子竟像一位新娘的头帕,刚拉开,布莱德湖便以其异国天姿呈现在我面前,把我惊呆了。


我见过许多的湖,洞庭湖、太湖、鄱阳湖……“秋水共长天一色,落霞与孤鹜齐飞”,美在气势磅礴。而布莱德湖,凭栏一望,尽览无余。它本来不大,又由于令人惊叹的洁净的水和空气,拭亮游人的眼睛,望多远,见多远,湖光山色,似伸手可以触摸。湖中有几只天鹅,一群野鸭,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历历在目。


它四面环山,一色墨绿。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脉管把湖里的水吸上山去了,滋润着那里的草木,郁郁葱葱,这才称得上湖山一体,相映成趣呢。和谐中也有对比和变化,瞧对面那高耸入云的峭壁吧,如刀砍斧削,兀然雄踞。峭壁绝顶,有一个古老的城堡,墙根与石壁直接衔合,分不清哪是天工哪是人工。朝阳把它们镀成金色,更是浑然一体;而这金色的城堡又把清晰的影子倒映在湖中,想想吧,该有多美!还不止这些,湖心岛上那个尖顶教堂,像一柄附带着水草刺破明镜直指青天的利剑,使人产生神话的联想。往远看,高高的阿尔卑斯山脉贴在天际,山顶白雪皑皑,那是冬天跚跚而去的影子。而布莱德湖呢,遍地盛开着鲜红的郁金香,冬天和春天就是这样奇妙地共处在同一个早晨。


在湖里漫游的野鸭飞起来了。有一只竟直线朝我飞来,落在我的阳台上。我隔着玻璃门向它打招呼,它懵懂地望着我,感到陌生。我立刻揭开行李箱,取出照像机想留下这一难得的镜头。当我开门的时候,它飞了。


下了楼来到湖边,我才知道,这些野鸭是根本不怕人的,公然在行人的脚边,把头埋进翅膀底下打瞌睡。没有那一位贪吃者去捕捉他们,人和野禽相处得这样好,我还是头一次见到。


一辆辆几无声响的小车,流星般掠过山道,停在湖边。车门开处,是一对对情侣和一个个小家庭。现在还不是旅游旺季,游客大都是本地人,分不清谁是学者,谁是工人,谁是农民——衣着和肤色无多少差别。一张张面孔都是端正的,无论男人或女人,高大而健美,许是环境的濡染使他们变美的。不是吗?那么多空地,不露泥土,野草铺成无边的地毯,点缀着鲜花;树丛、建筑物和石木雕凿的艺术品,无一处有“到此一游”的污染;路上,草坪上,长凳底下,不用说没有空罐头和纸屑,就连烟头也难以找到;那些存放垃圾的塑料篓子,也以其和谐的色调与环境相融合,不但不碍眼,反而产生轻快的节奏感;空气中是没有灰尘的,游人们洁白的衬领可以作证。只有当导游的马车匆匆驰过时,马儿可能来一点恶作剧,将马粪公然留在路中间,但很快就被扫去了。


遥望马车远去,目光又被湖边的建筑物吸引住了。那不就是帕克旅馆吗,由深红和漆黑两种颜色组成的线条和板块,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工艺品。它背后的所有建筑物都各以各的色彩和结构与湖山相映称。我望着它们入迷,耳边响起了交响诗。提琴的柔美,圆号的深沉,长笛的飘逸,贝斯的雄浑……这就是布莱德湖,美丽的艺术整体的湖。


我想把它看个够,可是,五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。临走时,我深深后悔着没有沿湖边走一圈。当我向它投去最后一眼时,又惊呆了,湖面上陡然绽开千万朵莲花。是童话吗?不,是青年们驾驶着帆板,在水上追逐。为什么前几天都不曾见过,偏偏只在今天?因为今天起风了。


布莱德湖,使我流连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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