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南省军事题材创作座谈会去年 11月下旬在怀化召开， 莫应丰来了。
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的莫应丰，颇有“将军风度” 。他挺胸阔步，身体够棒的。据说有生以来他还不知住院是什么滋味。可他这次来怀化后却病了：头痛脑热，咳嗽不止，本来很有精神的眼睛， 一 下变得红丝遍布，脸色淡黄。
他是11月25 日晚上到达怀化的，次日上午要举行开幕式，他是主持人，不得不带病坚持。我当时大意，并不知他有病，直到吃中饭的时候，发现他只勉强吃了半个馈头，便回到了宿舍。我问：你神色不佳，不舒服吧？”他点点头说：“感冒得厉害，又患喉管炎，老是咳嗽。”我说：“好汉只怕病来磨，赶快到医院看看的好。”他正准备跟我走，有几位作者来看望他，结果没有去成。下午由部队的同志介绍情况，他仍是照常参加。会间，他悄悄对我说：“谭兄，你就代劳，给我弄点感冒药来。”我去医院给他开了药。他服了以后对我说：“我很少服药，一服就见 效，感觉好多了。”这天晚上，部队安排看电影。放映前，部队首长要看望到会的全体同志。我劝他好好休息，不要去了。他说：“不能不去，那样的话，对不起部队各位首长啦！”这话也对，如果莫应丰不到场，气氛就会差得多。
第二天，他精神好多了，我也放了心。晚上安排看录像，他没有去。放完录像，巳是深夜十二点。我见他的宿舍里还亮着灯光，便敲开了他的门。进门一看，只见他桌子上铺着稿纸，烟灰缸里积满烟蒂。我感叹道：“老莫，你原来是挑灯夜战哟！”他笑笑道：“没法，见缝插针。我欠的文债太多了，这一篇非抓紧时间写完不可。这是个短 篇，叫《死河的奇迹》。 “病好些了吗？” 我关切地问。“好些了，不过，这讨厌的感冒病和喉管炎顽固得很，不是二三天就好的。”我劝他早点休息，走了。
可他并没马上休息，一直苦战到凌晨三点，终于写完了《死河的奇迹》。会议进入最后一天，上午，由他主持酝酿选举湖南省军事文学委员会委员，他被大家推选为主任；下午，他就新时期的军事文学创作做了长篇发言。晚饭后，他对我说：“我们这次座谈会得到了部队的积极支待，要不然，会议不可能开得这么成功。我们的部队真好，我很感动。我想为部队做两件事。”
“做哪两件事？”我问。
“一是找部队几位作者单独开一个座谈会，了解一下他们的创作情况；同时，也面对面谈谈创作的问题。”
“你难得来怀化，我们巳安排了一个大型报告会，部队的作者都参加了，这个座谈会就免了吧！”
“大有大的好处，小有小的好处。这个座谈会还是开的好，也表示我们对部队的感谢。” 他说的很诚恳，我只好照办。其实，我主要是担心他的身体，因在病中啊！“那第二件事呢？”我问。
“我想给马政委、郑主任、单处长各写一条条幅。”
“这主意好！ ” 莫应丰的兴趣极广，他会作曲，会拨弄乐器，会写戏，也善于言辞，他的书法更是为人称赞，有些刊物的刊名就出自莫应丰之手，是位笔锋潇洒、自成风格的书法家。为部队领导写写条幅，表示他本人和与会者的一片心意，这确实太好了。我找来毛笔、 愿砚、 宣纸，他在开完部队作者小型座谈会后，就挥笔写字，这时，巳是凌晨一点。 11月30日，怀化地区文联举行报告会，听众达四百多人，由莫应丰主讲，题目是《文学的昨天、今天和明天》。他不用讲稿，连提纲都没有，口若悬河，滔滔不绝，使地处偏僻山区的文学爱好者大获教益。会间，不断传来热烈的掌声。他带病在台上讲了一 上午。报告会结束后， 他 不 断 咳嗽，连连吞了几片止咳药。他自我解嘲道：
“人是个怪物， 一上讲台，面对许多张陌生的面孔和诚挚的眼睛，我忘记了病；可一下讲台，毛病又来啦！”
听了他的话，我心里酸酸的，沉吟了一阵才说：“老莫，你是在拚命啊！这下好了，你算解脱了。 ”
莫应丰说：“还没完。”
“没完？！“ 我感到愕然。现在，会开完了，对部队也报答了，报告会也结束了，还有什么安排呢？
“是这样的，“莫应丰说，“今天上午的报告会休息期间，怀化地委副书记黄杰臣同志找到我，说黔阳县打来电话，一定要我去黔阳县和作者见见面。黄副书记还说，陪同我一道前往。他这么重视创作，我能不去吗？”
我说：“你身体欠佳啊！ ”．
“老兄，”莫应丰友好地拍拍我的双肩， “你要为我保密，关于有病的事，千万不要对黄副书记透露。你一说，黄副书记就左右为难了，还是不告诉他的好。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挺得住。”
我没做声。当天下午，黄副书记陪同他一道去了黔阳县，到黔阳县以后，又是座谈会，又是报告会，又是给《耕耘文学社》题词（他是这个文学社的顾问），又给黄副书记等几位领导人题写条幅，其繁忙和劳累是可想而知的。他因有别的事情要赶到邵阳，在黔阳只停留一 天一 晚就走了。
莫应丰走了，但我心里一直平静不下来。我结识莫应丰巳久，对这位气度不凡的著名作家，我曾认为他有股子傲气，目中无人；且各处一方，因之交往不深。现在通过短短几天的接触，觉得他可亲可敬可爱，他的勤奋、热情、坦率、正直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。我常常想，莫应丰原来是作曲的，1972年，也就是他三十四岁的时候才在《湘江文艺》发表第一个短篇小说，至今还不到十三年，就出版了长篇小说《小兵闯大山》《风》《将军吟》《美神》，另外还有一部长篇《桃源梦》将作为重点书出版，中篇、短篇连连不断，这些佳作在广大读者中争相传阅，稍微有点文学修养的人，谁不知道有个莫应丰呢？可他并非专业作家。他是湖南省文联负责人，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可他在繁重的工作之余，竟创作出这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。他成功的秘诀究竟在哪里？照我看，无非是天才加勤奋，主要是勤奋。他在怀化带病坚持工作和写作，不是很清楚地告诉我们了吗？作为同行，我真钦佩应丰的才华横溢，锐意进取，有胆有识，艰苦耕耘。不过，我也有一点淡淡的忧虑：他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了一些，还是讲点劳逸结合的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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